【電影吞食部】愈小的罪,愈需要被原諒吧─《東京小屋的回憶》
導演山田洋次今年83歲了,他主動想改編這部2010年獲得直木賞的小說,是因為自己的童年就如故事背景般蜷縮在二戰的巨輪下,平井家的小少爺恭一是他自身的投射,片中亦藉這個角色之口,清楚表達了一名生於戰時的老人如今的反戰立場。山田洋次近年作品裡,寫滿留給世界的人生箴言,同時,也和前作《東京家族》一樣,再度由妻夫木聰肩負起「下一代的希望與傳承」,上回起用的蒼井優則有了鄉下版:以本片獲得柏林影后的黑木華。
將《東京小屋的回憶》剝皮拆骨,裡芯其實就是同一個時代裡,替換了人物國籍和身份的《贖罪》。女主角──平井家的幫傭多喜,她是另一版本的 Briony,用年華歲月埋藏過去的祕密,或也可說是謊言,於是終生未嫁成了她的贖罪。這種人物偏偏又經常是活最久的一個,或者反過來說,活得愈久愈令人感到懊悔。
日本昭和年代,中產階級生活充滿繁瑣細節,人們活在不可逾越的棋盤方陣之中,由此孕育出的激進情緒之於國家,是發動對東亞的侵略;之於民眾,是人妻與丈夫下屬的偷情,動機相同,差別只在規模大小。現代青年健史督促多喜婆婆寫下自傳,並再三提醒她要綜觀全局,別美化歷史,這當然是太稚嫩的想像。重現多喜回憶的篇幅中,已然充份解釋了但凡是人,光為了過好小日子已經足夠費神操勞,在過去資訊和交通條件的限制下,誰通曉得了國家大事?誰又能宏觀過五條街外的社會群體?人會愛上不該愛的人,也會犯下小小的罪,何需把自己想得過度偉大。
離開散場的電影院,整條南京東路的街廓變得比印象中更小了,幾乎小到了特攝場景裡模型城市的地步:可以用兩根指頭捏起的排班計程車,呼一口氣就能吹倒的路樹(對遠雄來說倒也沒錯),金蔥黑布上一枚圓形反光貼紙,還有像棋子一樣只不過有著磁性,所以偶爾互相吸引,偶爾也互相排斥的人類。以前很討厭人家說一件事「可大可小」,後來發現個體所能感知的全都「沒有大只有小」,原來時代與命運是這樣看待我們的嗎,不知道這個突如其來的視點,是因為鼻樑上的新眼鏡呢,還是因為山田洋次的東京小屋呀。
------作者簡介------
孫志熙
現從事電影與文字工作
吞食電影並永遠感到飢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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