炎熱的八月天,總會想起奶奶家中的冰涼草蓆和簡單樸實的草帽。在熱氣四溢的夏日,或許草編品才是緩解我們過度燥熱的最佳解方。而我們習以為常的草編品,又是如何傳承百年,甚至讓台灣走向國際呢?這要從苗栗苑裡流傳的藺(ㄌㄧㄣˋ)編工藝說起。
走過台灣三百年時光 乘載回憶的藺編工藝
苑裡有著近 300 年藺草編織歷史脈絡,更因出產台灣特有種正三角藺,有著「藺草原鄉」的美名。88 歲的劉蔡腰阿嬤憶起當年,恍如昨日的歷歷在目:「當時完全沒有工廠,家家戶戶都在編,從早做到晚。以前晚上沒有電燈,大家都是圍著煤油燈在做。我當時都是編草蓆、包包與片材,我妹妹很會做四邊框的草蓆!」這項特別的手工藝,曾在迄今近 300 年的日治時期,成為全台第三大出口品,更讓台灣走向世界舞台。近年來,透過政府與回鄉青年持續推動文化復育,美好工藝再次獲得社會關注,更重現劉蔡腰阿嬤心中美好年代裡的記憶。
過去手工業興盛的時期,苑裡鎮多達 30 多家帽蓆行林立,隨著產業工業化與人口外移、產品售價相對較高,產業逐漸蕭條,全鎮僅存 4 間老店咬牙經營,曾逾 50 公頃的藺草田,目前剩下不到 1 公頃,而壓製草帽帽型的關鍵製帽機,僅存最後 2 台。製作藺草工藝品相當艱難,除了草繩能以機器大量生產外,其他製品皆需透過手工完成,相當耗時費工;而「看天吃飯」更是藺草工藝品最巨大的挑戰。以藺草帽為例,從種植到可提供編織至少需 90 天,而從一根草到製成一頂帽子,更需經歷七道步驟,約 10-13 個工作天才能完成初步帽型。
因生產工時高,加上東南亞廉價產品傾銷,儘管政府致力推動文化復育,仍無法提供產業穩定收益。藺編手法過去仰賴長者口耳相傳,如今隨著老藝師陸續凋零,目前擁有編織技術的婦女,大多在 60 歲至 90 歲之間;這項珍貴文化技藝,若無法持續傳承,將出現嚴重斷層,甚至面臨失傳可能。
注入年輕力量 將傳統技術數位化
蘭編產業在年輕世代投入之後,有了更多可能,「藺子」便是其中之一。「我希望能成為對阿嬤好的人」,今年 30 歲的台南人廖怡雅與苑裡出生的丈夫李易紳,投入藺編工藝傳承近十年,希望能為老藝師們穩定就業環境、傳承台灣美好工藝,因此他們在 2016 年成立品牌「藺子」。初期因資金缺乏,夫妻兩只能到處找市集擺攤、找通路;回憶起創業初衷,廖怡雅靦腆的說:「過去在社區工作時,曾遇到阿姨跟我說,怕補助減少,擔心自己哪天就要失業了,後來藝師阿姨消失了 2 年,而我卻什麼都做不了。很幸運地創業成功後,她也是我第一位合作的阿姨。」
「藺子」的工作室在成立 2 年多以來,合作藝師從最初 4 位,目前已與 32 位在地藝師合作,去年起更有 3 位平均年齡 25 歲在地青年,共同投入藺草種植、產品設計與編織教育。「傳承這種事情若沒有人堅持下去,五年、十年後可能就不見了」為符合藝師勞力成本,「藺子」以優於市場收購價向阿嬤購買作品,並透過自耕草料、異材質設計、開設培訓課程等,為藺草工藝尋找更多可能。創新的同時,更致力保存傳統工藝技術,將長者口述藺編流程以數位化繪圖,紀錄 20 種編紋、30 個步驟,藉由全方位產業鏈的建置,提升藝師及產業收入、增加在地就業機會,讓藺編工藝發展持續發芽茁壯。
傳承不間斷,募資計畫再生傳統工藝
隨著年輕世代投入推廣,有越來越多民眾開始認識,也逐漸認同藺編工藝價值,願付出相對較高的價格,支持純手工藺草製品。而最令人感動的是,有許多長輩透過擅長的藺編技術,重新找回生活目標與成就感。藺編工藝的復甦,無疑是一件美妙的事,然而藺草帽整燙、壓模的關鍵,全仰賴苑裡鎮上僅存的 2 台近 30 年歷史的製帽機,加上部分搭配壓制帽型的模具,也因過於老舊,無技師可修復。一旦機器損壞,產業也將面臨被迫中斷的危機,台灣 300 年庶民生活的共同記憶更將消逝,但購入全新器具的負擔,恐怕不是那些傳統的老藝師能一肩扛起的。
「藺子」不願這項技藝消失,便決心發起《藺編工藝復興計畫》,希望透過群眾力量,募集添購新型設備經費,並與當地帽蓆行建立完整合作機制,促進產業活絡共好;若有更多盈餘,將可持續投入藺草種植、職人培育,更加推動產業鏈永續發展。透過這個計畫,讓值得台灣驕傲的 300 年文化工藝持續前進,走得路將更長遠、更遠。
我們在往後,才能驕傲的告訴下一代、下下一代,就算再熱,依舊有滿滿台灣味的手工編織品,作伴每一年的盛夏。
Info|藺編工藝復興計畫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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