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北市立美術館(北美館)全新展覽《吾之道:何德來回顧展》自7月8日至10月22日展出。旅日台籍藝術家何德來(1904-1986)專注創作多年,超然於台灣主流的文藝脈絡,並不固守特定的風格技法,不斷進行畫面形式上的實驗;同時他也憑據深具哲思之作,探觸自身在宇宙天地間的意義,並展現人生洞察的慧黠。
為迎接何德來的120歲冥辰,由館內策展人廖春鈴、林宣君策劃本展,整合館藏與家屬手上長久以來尚無機會曝光的書法、水彩、素描,以及筆記、手稿、照片等文獻檔案,展出200餘件精彩原作及文獻。展區分8大主題:「東美」、「新竹」、「新構造社」、「母.妻」、「目黑.家」、「宇宙.探源」、「筆.墨」、「速寫.風景」,藉此以更寬廣的創作脈絡,立體而完整地呈現藝術家開拓個人藝術道路歷程。
何德來,《自畫像》,1963,油彩、畫布,45.5×38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何德來出生於新竹州淡文湖庄(今苗栗縣造橋鄉談文村),1922年即赴日就學,以榜首考入東京美術學校西洋畫科,並於日本近代西洋畫家和田英作門下學習。在校期間,他與同樣留日的廖繼春、陳澄波、顏水龍等人組成「赤陽洋畫會」;1932年返台、和李澤藩、谷喜一等成立「新竹美術研究會」,並在故鄉新竹居住兩年,對於新竹地區的現代美術推展貢獻良多。其後因胃疾就醫於1934年底再度返日,爾後,受到日本戰前與戰後情勢的影響,從此阻斷他與台灣美術的連動。
自1947年起,他便以日本美術團體「新構造社」會員的身分,在日本公募展體系當中,穩定而持續地開展其繪畫創作,除1956年回台舉辦個展之外,直到何德來1986年過世前都未曾再踏上故土台灣。因長住日本,故鄉台灣之於何德來遂成為其創作中永恆的母題。對於自己的出身來歷,他也透過繪畫或是詩句率於表述——「生於南島、長於東京」,是他揭示身份雙重性的自述。為完成藝術家「歸鄉」的遺願,長年照料何德來的姪子藤田騰鯨(何騰鯨)在他過世之後,便捐贈大部分的遺作,含油畫、素描、書法,共計109件作品予北美館,進而成為本展審視何德來藝術實踐中表現形式的重要基底。
何德來,《新竹卡拉拜風景》,1933,油彩、木板,24×33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綜觀何德來的創作全貌,其作品涵蓋西畫、東洋畫、書道和詩歌寫作領域,從自然到哲理、由寫實面至意象性的創造,顯現個人生命對於藝術的凝粹與情感的蘊蓄。然而他自新竹返日後至1940年末期,推測是受到健康因素與戰爭的影響,作品數量極為稀少。相對何德來創作力最為豐沛的1950至1960年代之間,其整體的創作狀態,得到前所未有的推升,如畫家開始觸探日月天體形象化的可能性,同時也彷彿亟欲追覓尋求生命安頓的力量般,嘗試多種畫面表現手法,開發東方筆墨的現代新意。
何德來,《月》,1932,油彩、木板,33×24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何德來,《日本》,1964,油彩、畫布,130×194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何德來,《山青水清》,1981,墨、紙,135.5×35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1961年的兩幅同名作品〈心〉分別以鮮豔色彩來增添感染力,及運用濃淡二色墨來營造立體層次;除圖像帶來的詩意視覺意象,何德來也借重於字型、字義的相互思辯,並藉之融入他對生命、天地萬物的感懷。最具代表性的幾幅自傳性極濃之作品,構成原理不僅受到日本書藝的影響,更引詩歌文字入畫,創造文字與圖像融匯的藝術形式。
何德來,《心》,1961,油彩、畫布,60×80公分,新竹市文化局收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〈五十五首歌〉將藝術家自述一生境遇的多首和歌文字構成夜空,並藉由墨色濃淡與錯落鋪陳出空間的景深,上方留白的圓月則昭示一點未滅的希望;其創新技法與深沉意涵的混融,標誌出何德來一生創作的巔峰。
何德來,《五十五首歌》,1964,油彩、畫布, 130×194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在何德來的繪畫與短歌創作當中,母與妻皆被賦予了鮮明的藝術形象。對於母親、童年生活及家鄉景致的回憶,同樣或隱或顯地表現在描繪的台灣風土之中。〈吾之生〉描繪著如母子像般的聖潔場景,背景瀰漫著暈黃燭光,呼應藝術家曾寫道:「看油燈 想起幼年時 懷念的台灣的山 台灣的河川」。
何德來,《吾之生》,1958,油彩、畫布,130×194 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讓何德來終生牽掛的思懷也呈顯在他與夫人的共處,他和箏琴家木邑秀子因關東大地震相識,並於1931年結婚;妻子在1973年辭世之後,何德來頓失人生重心,作品〈背影〉描繪其妻生前所歷經的最後一個夏日,專精箏道的秀子面對庭院專心地彈奏,平淡而雋永的圖像背後寄寓著不盡的思念。
何德來,《背影》,1973,油彩、畫布,38×45公分,家屬收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何德來,《針與線》,1930,油彩、畫布,16.5×23.3公分,家屬收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除了具象的物事之外,何德來也擅於借景寓情,將晨昏雨露等萬物轉化為抽象化的抒情表徵,如1934年自台灣歸來後,何德來夫婦定居於日本東京目黑區,住家的庭院對何德來而言好比一微型宇宙,是畫家靜觀天地萬物,探知其生成與運行之所在,更是他藝術構思的泉源之一。他常刻意採用單色系和極簡構圖,平塗純粹的色彩、線條來描繪日常意象。這種以環境為出發的創作視角,也可見於藝術家反覆出現的另一自然母題:「月夜」。從1962年〈黎明〉、1963年的〈明月〉與〈月明〉,皆以月形襯比天空及海面的遼闊,並運用色彩或墨色的漸變勾勒出雲影變幻的天色——誠如藝術家所言:「日月星辰即跨越今古時空所共有的宇宙關照」,可見他將景致抽象化為詩意般的個人心象風景。
何德來,《春日》,1981,油彩、畫布,53×45.5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。
何德來,《黎明》,1962,油彩、畫布,130×194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
何德來,《月明》,1963,油彩、畫布,72.5×91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。
在策展人的費心考據下,本次展覽更多方挖掘出過往未發現的史料觀點,例如於2012年北美館進行〈終戰〉一作的修復時,發現畫布背後藏有一首和歌,寫道:「戰爭雖停熄 可憐的同胞 卻永眠於異國的土地不回來」。透過該註記的啟發,策展團隊也全面性地打開所有作品畫框,比對畫作背後的文字、藝術家的書法、詩集與日記中的詩歌作品,更加確認了何德來詩與畫之間密切的關係。對他來說,詩與畫的創作並不是分開的兩種創作領域,而是彼此觸發、相互交織的參照關係。
何德來,《終戰》,1950,油彩、畫布,45.5×38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。
除較具代表性的油畫作品之外,展覽的另一大亮點包含何德來外出寫生創作的水彩及素描,其淵源可追溯回1942年時,何德來剛加入新構造社,迎來創作生涯重要的轉折點。他積極參與該社同好之間的討論會,以及集體的戶外寫生,足跡踏遍伊豆、安良里、妙義山、妙高等地,並成為他創作中一以貫之的題材。本展透過何德來游移的生命歷程,敘說藝術家從異鄉孤寂的感懷,轉為對於內在心境的開闊及省悟,相應其在1974年出版的類自傳詩集《私の道》(吾之道,或譯我的路)之結尾:「今日終了 毫不後悔 明天的日子 也要繼續走下去 吾之道」。
何德來,《神木》,1975,炭筆、畫布,73×61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。
何德來,《早春的富士》,1970,油彩、畫布,65.5×80.5公分,臺北市立美術館典藏。圖像由臺北市立美術館提供。
《吾之道:何德來回顧展》作為研究型的展覽,除典藏品的研究之外,後續亦盤點館內與家屬長期悉心保存的檔案文獻;為延續此項成果,北美館規畫將建置「藝術家特藏:何德來」主題網站。此外,銜接何德來所著之《私の道》(2001年由詩人陳千武翻譯為《我的路:何德來詩歌集》),本館也將他1973年至1980初的手稿彙編為《吾之道續篇:何德來詩歌選》,藉此作為藝術家創作晚期的心境補述,同時期望本書之出版,能有助於提供新的角度與視野來理解何德來的藝術思維。
吾之道:何德來回顧展
展期:2023/07/08-2023/10/22
地點:臺北市立美術館二樓2A&2B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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