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華山說書人】20 年的努力，0.02 公分的堅持：專訪花蓮玉里「玉東國中木工班」王嘉納老師

參展的經驗對於原鄉部落或偏鄉的孩子來說，十分難得，往往也會成為影響孩子們一生的重大契機。

圖 / 玉東國中、華山1914 | 文 / 方嘉鈴

與開展前忙著打包與搬運展品的忙碌緊湊氣氛完全不同，今年「玉東卡本特」在華山開展後，孩子們充滿精神地招呼往來觀展民眾，師生們只要一有空，更會背起吉他和著木箱鼓的節奏在廊間開心唱著歌，王嘉納老師與玉東同學們的熱情整個在華山滿溢開來。而為了感謝一路以來提供各種支持、願意持續陪伴的各界貴人們，本次展覽名稱特別定為「幸福與感恩的饗宴」，不僅許多媒體平台爭相報導，包括歌手曾淑勤、Suming 舒米恩，甚至宏碁創辦人施振榮及黃少華兩位董事長等也特別抽空來看展，鼓勵這些活潑中帶著細膩與堅持的玉東國中孩子們。

今年，同時也是王嘉納老師帶著花蓮玉里玉東國中木工班的應屆學生們，到台北華山來舉辦師生聯展的第四年；更是嘉納老師以國際技能競賽木工家具雙金牌得主身份，放棄業界優渥待遇，決心陪伴玉東國中孩子們學習成長並建立成就感的第 20 年。這一切艱辛又幸福美好的故事，並未隨著展期結束，正一年年地在小鎮玉里與繁華台北間持續發生中……。
 


本次展覽名稱特別定為「幸福與感恩的饗宴」，從作品中可以感受到孩子們的細膩與堅持。

「世界上沒有一匹這樣的馬，它可以馱著你逃開你自己。生活在這個世界裡，不讀書就完全不可能了解人。」一本書，代表寫作者對生活的態度、對時代與社會的看法。透過閱讀，在知識建構的過程中，我們為自己找到一個綺麗而遼闊的世界。


在木工家具中尋找「家」的樣子

「家」應該是什麼樣子呢？是圍繞著餐桌的飯菜香，還是客廳茶几與沙發上的日常對話？是書桌上難解的習題方程式？還是書櫃上包羅萬有的圖文小世界？對許多家庭來說再正常不過的生活景象，當搬到台灣後山的花蓮玉里時，因為交通與城鄉差距、因為教育、就業與隔代教養等環境限制，有時並不如一般人習以為常的「正常」。

一開始，王嘉納老師僅僅是帶著玉東國中的孩子們在學科之外有事做，能從技藝課程中熟悉簡單的工藝基礎與機具操作，但隨著家具作品的日漸成型，嘉納老師發現，展現在孩子們面前的，其實是一幅夢想中「家」的圖像。

「同學們會把學校的工廠空間，用作品佈置成一個『家』的樣子，有茶几、有沙發、燈具、媒體櫃或書櫃等……」這不僅是偏鄉孩子們對「家」的想像，透過模擬使用者情境，也讓孩子們在木工家具的製作過程中，對於使用細節更為重視，進而凝聚出一種學習的熱情與態度。連作品上難以被察覺的 0.02 公分細微差距，都在孩子的堅持下無所遁形。

「所以在每次展覽後，如果有作品被收藏，我都會特別希望收藏作品的使用者，能把家具實際在家中陳設的樣子，拍照給孩子們看。甚至我還會特別拜託家具的使用者，能招待孩子們到家中用餐，讓孩子們實際看看這些出自他們手中的家具，是被如何使用的？」王嘉納老師對孩子與作品所投入的愛，幾無二致。


只要看過美好的人事物，就能創造追求的動力

當看過家具被擺設使用的形貌，就能想像一個「家」的樣子，進而有「完整一個家」的動力；當看見自己親手所完成的作品，就會相信自己還有很多潛力可以發揮，進而擁有嘗試一切事物的勇氣。「不然在鄉下，孩子與家長們對於未來能做什麼都十分迷惘，以至於別人做什麼好，自己就跟著做。所以也不管孩子的個性與天賦適不適合，女生都去學美容美髮、男生都去學汽車修護，相對的未來發展就被侷限了」，而把各種微小的可能性都展現給孩子們看，正是王嘉納老師創辦木工班的初衷。

就連當初要帶著孩子們上來台北辦展，也是在類似的想法當中醞釀成形：可以利用展覽的機會，讓同學們看看大都市的生活。可以利用展覽的機會，讓同學們接觸更多的人、事、物，而不僅僅是平日在玉里的所見所得（畢竟在相對匱乏的環境中，同學們可能沒有什麼旅遊或看看外面世界的機會）。

而直接面對觀展的人群，更是給他們的震撼教育，別看他們若無其事的樣子，其實暗中都在觀察著自己的作品有沒有被注意？有沒有被稱讚或欣賞？這樣的經驗，對於原鄉部落或偏鄉的孩子來說，幾乎可說是絕無僅有，而透過這經驗中所萌芽的，往往也會是影響孩子們一生的重大契機。



透過工藝基礎與機具操作，成型的不只是家具作品，也包含了孩子們對夢想中「家」的期待。


翻轉教育，要從一陣子到一輩子

在「孟母三遷」的故事裡，早已諭示著環境對教育的影響之大，但這個故事放到現在「一體適用」的教育體系當中，我們能對孩子們所作的改變卻很少。甚至在許多家庭功能普遍不完整的偏鄉或原鄉地區，家庭的問題會經由孩子們帶到學校來，而學校解決的速度又趕不上問題發生的速度，等到孩子們的問題積重難返時，往往就只有「放棄」一途。

王嘉納老師在教育現場多年的投入，正是試圖為孩子們的發展，在既有的體系下提早做分流，希望教育不只是「施予道義性的人工呼吸」，而是真正能建立起透過成就感所激發的學習動機與熱情。甚至嘉納老師也帶著孩子們，從接受幫助到學習回饋，除了協助學校課桌椅的修復，也模組化地將技術移轉給鄰近的「安德啟智中心」，幫助中心籌措園區重建的財源。

在未來，嘉納老師還計畫著要進一步地協助畢業同學們技職升學、實習與就業，雖然這個構想還不知道要花多久的時間來積累？也不知道究竟能做到什麼樣的程度？但台灣還有許多雖然不叫「玉東」，但面臨相同困境的偏鄉學校，只要玉東的老師跟孩子們能提供這些學校一種方向或選擇，那這條路就永遠值得堅持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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