專訪 / 同時處理三季以上的設計是司空見慣的事？APUJAN 詹朴：「忙碌是為自己喜歡的工作付出的代價。」

初見詹朴，是一個微雨陰天的日子，他匆匆由別處趕來，一進門，白淨斯文的臉上漾開了一抹靦腆微笑，像個害羞的大學生；但當他一開口，談吐間流露出的敏捷思緒、驚人的洞察力、以及邏輯清晰的思辨能力，在在令人信服他的崛起並非偶然；當然，「偶然」在現實的時裝界也不存在。

這位自 2013 年起連續 13 季在倫敦時裝週大放異彩的設計師，是有備而來的，他堅持著自己獨特的創作語彙，每一季用一個故事引導大家探索服裝設計的各種可能，一步一步邁向自己的極致。

詹朴為麥當勞漢堡設計的新衣，運用了 APUJAN 系列時裝常見的恐龍骨骸、星球、鑰匙等元素。( 圖片提供 / APUJAN )
和所有忙碌的時裝設計師一樣，2019 年還沒過半，詹朴和同名品牌「APUJAN」團隊已先後完成了 2019 倫敦秋冬時裝周〈偵探遊戲 The Game of Detection〉、於台北微風百貨開展春季限定店等大計畫；四月中旬，麥當勞新口味漢堡發表新包裝，也是 APUJAN 的聯名作品，這次的跨界讓人看到了詹朴在服裝以外的設計實力，但他卻笑說，時裝設計師的工作就是設計衣服，這次合作不過是把服務的對象從人變成了漢堡。


設計之路 從愛上織品開始

詹朴的服裝連布料都堅持自己設計開發。圖為 2019 APUJAN 秋冬系列。( 圖片提供 / APUJAN )
詹朴自小生活在豐富的人文與藝術環境中，除了畫畫，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閱讀，從推理、科幻、神話到古典文學來者不拒。這股對閱讀的熱情，如今成了養份，源源不絕傾注在他熱愛的時裝設計上。

高中畢業後，他考上輔仁大學織品系，「一開始只是想唸跟『創作』有關的科系，這樣我才能把閱讀、看展與藝文活動合理化為生活的一部分。」入學後，雖然發現跟當初的想像有出入，不過詹朴對服裝設計的模糊概念，也在一紗一線的基礎學習中逐漸清晰。

熱衷於各種布料材質探索的詹朴，後來對針織情有獨鍾。大學畢業後，詹朴意猶未盡遠赴倫敦進修，一心想更了解針織、找出針織的更多可能性。這種從一針一線開始探究的習慣，也被他帶到了日後的創作中，從布料的織法、質地、到各種配件設計，詹朴都堅持原創，自己找廠商合作開發，「我們會希望有圖案的原料都是自己訂製或是開發的。」這樣就能從紗線材質、顏色、圖案、織法開始，全面掌控主題。

時尚產業一點都不浪漫

打造品牌不是一個人可以完成的事。圖為 2017 年 APUJAN第 二間品牌概念店於重慶開幕前夕。( 圖片提供 / APUJAN )
身為備受國際矚目的時裝設計師，許多人好奇詹朴是否有靈感枯竭的時候 ？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回說，「只有靈感是我可以掌握的事，除此之外都不是。」詹朴坦言，創作的阻礙很多，但與靈感無關，反倒是有時候天馬行空的靈感太多，「如何落實執行更需要操心。」大者如擬定時間表、找合作廠商、盤點人力、預算、分析布料、計算量產等，小至一顆釦子怎麼縫，所有大小細節都等著設計師決定。難怪國際知名的時尚設計師、品牌總監等，多半都是業界傳說中超級難搞的控制狂，畢竟唯有對細節要求至極、對完美有無上堅持的人，才不會在變動快速的時尚潮流中失去自己的主場控制權。

「服裝設計呈現的結果可以浪漫，但浪漫的結果並不是靠浪漫的工作行為達成。」詹朴正色說，縝密的溝通與分工、突發事件的解決等，每一件都比找靈感難多了。而接觸時尚產業的面向越多，詹朴越清楚知道自己無法永遠只做設計這件事情。隨著品牌逐漸的壯大，除了創作的壓力之外，可能還要面對財務報表、人員管理、社會責任等議題，需要協調的面向更多，「品牌設計從來就不是一個人的事，團隊才是靈魂 ！」

服裝設計師不是藝術家

很會說故事的詹朴，在 2019 秋冬倫敦時裝週大玩「 偵探遊戲 」。( 圖片提供 / APUJAN )
「是否常有人問你怎麼搭配衣服 ？」

「蠻常的，但這種問題其實蠻困擾的。」客氣的詹朴難得說的直白。

被問的次數多了，詹朴的回答內容也自動濃縮成兩個：「怎麼搭配都可以啊」、「沒有什麼組合是錯的，只要覺得自在就好」；但要是問他對自己作品的搭配建議，那答案一定是模特兒在秀展上穿著的組合，「因為那是經過我們縝密思考後，所設計出來的最佳搭配啊 ！」

外界看服裝設計師是藝術家，詹朴並不同意，「真正的藝術家是不會有截稿時間的。」在時裝界，每一季的大秀、每一場走秀結束後的接單、生產、行銷、通路，無一不需要他連跑帶跳地去完成，「創作總是不停被各種瑣事打斷。」詹朴輕輕地說，聽不出有抱怨的意思，即使這種爆量工作的狀態已經維持好幾年，有時候想趁著海外參展多在當地停留一兩天，也總是被如潮水湧來的訊息和工作淹沒，永遠無法停下來專心做一件事，「設計師同時處理三季以上的產品，是司空見慣的事情」。被時間追著跑的壓力雖大，詹朴倒是看得挺豁達，「不太可能有職業允許人只做喜歡的事，忙碌是我為自己喜歡的工作所付出的代價。」


故事。未完待續
詹朴設計服裝，但他一直認為服裝只是傳遞訊息的配角，「其實我想說的是故事，服裝只是我說故事的媒介。」必須承認，APUJAN 是一個很會說故事的品牌，從 2013 年驚艷倫敦時裝周的「石油的一生」、到 2019 年秋冬系列「偵探遊戲」，詹朴非常認真地為每一季服裝架構出一個奇幻的世界，將穿著服裝的人，置入一個全新的故事中產生連結。

而一畢業就在國外自創品牌的他，對台灣的時尚發展程度也有自己的觀察，「一個國家的時裝文化深度，端看是否有足夠的場合讓大家穿上不同的服裝。」比起其他以設計聞名的國家，大部分的台灣人似乎仍欠缺用服裝表達自我的勇氣，不過詹朴樂觀認為，這件事不能勉強，「文化的養成本來就需要時間，慢慢來，它就會變成該有的樣子。」

一如他對待自己喜歡的服裝設計，從開始的慢慢學慢慢做、不勉強也不忽視任何細節，到後來自然而然走上創業之路，APUJAN 這個品牌就如同他握在手中的那條紗線，在經緯交錯間不斷地延伸和穿越。

文／Stella Tsai